阿芷姑娘

久等

鹰屯爱情故事

鹰屯爱情故事(上)

张保庆×阿易

种田向了解一下

此章10000+

【超级无比感谢我们三省老师的脑洞!ღ( ´・ᴗ・` )比心】

【三省老师是珍宝(*  ̄3)(ε ̄ *)】

禁止上升,禁止带第三人出场,看文愉快


马蹄声疾,夹杂着马鞭抽打的声音,不到顷刻间,一匹通体乌黑,唯有额前一缕灰色鬃毛的骏马就来到了张保庆的面前。

烈马嘶鸣,马蹄高高抬起,上头的人一个不慎就会被摔下。

但是显而易见,那马的主人,技艺高超,他身形都未晃动,依然稳稳当当地坐在马鞍上,居高临下地看向手臂停鹰、一身猎户装扮的张保庆。

“你这鹰真不错,多少钱能够割爱?”骑在马上的人声音听上去就年纪不大,不过一身抖擞军装加身,英挺非凡,军装上还配着一袭披风,被山间的风吹得猎猎作响。

明明是这么一个着装气派有排面的人,一开口就说的话却让张保庆皱眉,连说话的语气都不怎么友善,“多少钱都不卖。”

张保庆的脾气不太好,平时还成,但是话题只要是扯到了他的鹰上面,那么对方就必须做好承受他六亲不认的脾气的准备。

许是感受到了张保庆的暴躁,他手臂上原本乖乖停着的白鹰此刻也变得有些焦躁不安,对着那位年轻的军官就张开了自己大大的翅膀,这脾气,倒与它的主人一模一样。

张保庆朝后退了两步,没了太阳迎面的照射,他终于是将那人看了个清清楚楚。

这人穿着笔挺没有褶皱的军装,跨在马鞍两侧的腿上还穿着黑色光亮的军靴,因为跨坐,所以腿部好看的线条都被布料撑得露了出来,修长瘦削,有着少年时特有的青涩感。他长得也是周周正正,干净矜贵,手上还戴着一副皮质的手套,马鞭在手,眉宇间疏狂具现。

一看就知道出身大户人家。

而且性子还挺娇气的,一听张保庆说不卖,他的嘴角都垮了下来,鼻尖都皱了皱,失望又有点生气的小模样倒是与他的一身军装不太符合。

张保庆一瞬间觉着自己仿佛看到了吃不着糖就不开心的邻居小弟弟。

“这鹰同我一处吃一处睡一处活,就像是我的家人,试问谁会把自己的家人论斤卖了去?”许是见了这位年少将军不太常见的小表情,张保庆原本有些阴沉的脸都开始转晴,还特意给他解释了一番。

听了他的解释,少将军才点了点头。这人说的一点不错,反倒是自己唐突了。

方才随部队一起行进,一声悠长的鹰唳声伴随着一道银白色向下俯冲的身影将他吸引了过去,当即便不管不顾地就纵马追了来,当时他想的是不管是花费多少钱财和其他东西都一定要将这头白鹰给拿下,只是现在,他倒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家人,这人用的这词倒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他阿易,此生绝不会去伤害他人无辜的家人,哪怕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自己的亲人。

“你说这鹰同你一处活着,那么你是驯鹰师吗?”阿易用手推了推自己的帽檐,露出的光洁额头上还有几缕头发被汗水沾湿了耷在那里。

张保庆伸手摸了摸白鹰的头,让它放松下来,“我不是,我用的都是家里从上头传下来的土法子熬鹰,而且我不太清楚你说的那些驯鹰师是怎么驯鹰的。”

“其实我也只是听手下们那么一说,也不怎么清楚,”阿易的手在马头上一点一点的,像是在做着什么决定,沉吟了一会犹犹豫豫地说,“我不要买你的鹰了,那我,能不能摸一摸它啊?”

明明是个骑着大马号令一军的人,这会却纠结成了一个小孩儿,一点都没了最初那种狂傲。

看来面对真心喜欢的东西,就算是阿易少将军都免不了俗。

“可以啊。”其实只要是真心喜欢他的白鹰,张保庆谁都是欢迎的,大大方方的就走上前去。

“你别动,我下马。”阿易说完就翻身下马,动作利落干脆。

瞅着在马上还挺高,结果一下马,张保庆就发现这人同自己差不多高,甚至还矮了那么一点。

凑这么近看这头白鹰,张保庆甚至觉得这位军官大人的眼睛里头都放着光。

阿易还把手套给脱了下来,还没摸到就缩了回来,“它,会不会啄我啊?”

“不会的,它已经知道你对它没有恶意了,放心吧。”张保庆看着这人抖抖索索的样子不免发笑,作恶般地就抓起了他的手放到了白鹰的头上。

阿易紧张地咬着唇,发现自己摸了上去那鹰还没有啄自己,这才有些高兴地笑了起来,“它好乖啊。”

“现在是乖,但是开始狩猎的时候,它可是凶恶的很的。”张保庆有些骄傲地说道。

阿易摸够了戴上手套,还没再说什么,那鹰又无比地专注地看向了某一方向,翅膀开始抖动,“这是怎么了?”

“它听到了有生人靠近,是你的手下吧?”张保庆安抚着鹰,尽力让它不要太具有攻击性。

阿易仔细听了听,果然从不远处有马跑过来的声音,“是他们,我得走了。”说着就翻身上了马,披风就在张保庆的面前掀起,一阵风吹到了他的脸上。

“哦对了,等下次再见,我可以向你拜师,学习怎么驯鹰吗?”马蹄刚转了个头还没来得及奔出去就被阿易拉住了缰绳再度停了下来。

张保庆点头道,“可以,不过熬鹰太苦了,你这么细皮嫩肉的,可能受不住。”

“你可别看我这样,其实再大的苦我都吃过的,”阿易信心十足地说道,“你且等着看吧。”

“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呢?”张保庆笑着问。

阿易遥遥地望着朝自己这里赶过来的部下,声音里多了丝坚定,马蹄已是迫不及待想奔向远方,然而阿易手握缰绳的手却从未颤抖过,“等我,把那群山匪一锅端了,我就回来找你。”他回过头,朝张保庆笑了笑。

张保庆这才看到,这人长得这么周正,唇边却有两个梨涡。

“我叫阿易,你记住了,千万不要忘了。”阿易挥了挥手里的马鞭,一副你要是敢忘了我就敢抽你的样子。

“我叫张保庆,就住在这个山脚的鹰屯。”张保庆朝东边指了指。

阿易点了头表示记住了,临走前还依依不舍地看着白鹰问了句,“那么你的宝贝鹰呢?”

“它叫白将军。”张保庆还把手臂抬了抬,让白将军和阿易展了展翅表示道别。

一听这名字,阿易笑的更欢了,“好名字,这比我的官儿还大。”看到部下渐行渐近,阿易也不打算停留了,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声音在风中传来,“再会了,张保庆,还有白将军。”

“再会。”张保庆站在原地,看着那个匆忙而来又匆匆离去的人消失在山间转弯口,再也看不见。

北边的平虎山山匪,可不是轻易就能够除去的,也不知这少将军,能否真的如他所说,有再会的机会呢?

 

转眼间,鹰屯就迎来了一年之中最寒冷的月份,林霜木寒的,哪怕是牲畜都冷的直哆嗦。

村里的老人说天气这么冷,马上就要有大风雪了,所以村里头的男男女女都开始歇了打猎,不再扛着猎枪进山去了。

不过张保庆却还是手停雄鹰,身穿厚厚的棉服,拿着好几只大大的用来放置猎物的大口袋,踩着靴子就朝山里进发。

“保庆啊,马上就要下大雪刮大风了,听赵爷爷的话,你今天还是别进山了吧。”一位上了年纪的老人连跑带走地才追上了张保庆,语重心长地劝道。

这位赵爷爷是村里德高望重的老人,也算是看着张保庆长大的,对待无父无母的张保庆也算是无微不至了,所以看到他在这个要命的时候举着鹰上山,连忙从家里头追到了村口。

“赵爷爷你放心吧,我就是去让白将军飞一飞,不会到深山去的,下午就回来。”张保庆对谁都是一副酷酷的像个小霸王,但是对待年长于自己的长辈,他都会有意地收起了自己的棱角,平和顺从。

赵爷爷听了还是不放心。

“那就中午,我中午就回来,行吧?我走啦,赵爷爷。”趁着赵爷爷还在大喘气,张保庆带着白将军就往山上跑去了。

“哎这孩子,”年轻人终究是年轻人,赵爷爷一大把年纪了怎么也不可能阻止的了了,只能看着张保庆的身影渐渐远去,“也不知他今年攒了多少粮食过冬了,不够的话我可得多给这孩子点,唉。”一边感叹着一边往村里头走去。

不过赵爷爷这次是想多了,张保庆过冬的粮食已经攒够了不少,吃到明年开春根本不是问题。而且通过卖鸡卖猪卖野味的,钱也存下了许多,在鹰屯里也算是数一数二的了。

他这次上山不过就是想再保持一下白将军的野性罢了,不然这几个月的大雪封山,白将军非得在家里吃得飞不起来。所以趁着风雪还没到,张保庆急着要多进几次山,让白将军的利爪不被消磨平整。

一进山林,严冬的冷酷就尽显无余,眼及之处无一活物。

张保庆只能够让白将军飞起来,从高空去找哪里有猎物存在。

山里头的气温比山下屯里还要低上十几度,张保庆穿着棉大衣戴着厚实的毛耳套,跟着白将军跑个几里地,背心里全是汗。

饶是冬日,这座山也有胆子大的活物在到处活动,白将军凭借锐利精准的捕猎技巧,成功地打到了好几头猎物,把张保庆带来本身用来当装饰物的大口袋装了个满,不到两个小时,口袋只有一个小的还是空着的。

见天儿慢慢地阴沉了下来,张保庆也不打算久待,等吃完了带着的干粮,又喝了几口水,他就站起身来准备喊白将军回来一起下山。

但是几声口哨过后,张保庆就看见原本朝着自己这里俯冲过来的白将军突然转了个弯,朝十几米以外的方向冲了过去。

张保庆明白这是白将军发现了什么,赶忙背起几个猎物口袋,朝着那个方向跑了去。

拨开快有人高的草,张保庆发现白将军停在了一个……马背上。

通身漆黑,唯有额前一缕灰色鬃毛。

这是……阿易的马,他不会认错的。

张保庆觉着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可是马上无人,而且空气中隐隐地飘来了血的味道,让他不由得皱了皱眉。

白将军突然从马背上飞到了左后方一个大树底下,喉咙口的鹰鸣尖锐而紧张。

张保庆立刻跑了过去,还没到树下,就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到了。

几个月前还意气风发的少将军,此刻却面白如纸、奄奄一息地躺在树荫底下,军装染着鲜血,帽子也不知去了何处,上次还戴着皮质手套的手,此刻却被冻得青紫,要不是身体还有一丝起伏,张保庆甚至都以为他已经断了气。

但是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又受了这么重的伤,如果再不及时得到救治,那么是必死无疑的。

张保庆把阿易沾了血的头发掀开,少年的脸比起上次见更加瘦削了,而且还有不少擦伤的伤口,估计是翻身坠马的时候形成的。

他也没想到,再次见面,这人竟然就在生与死的关口了。

时间紧迫,眼看天又再度阴沉了下来,张保庆想赶紧把阿易扶上马带回家去。

可是刚靠近那马,它就开始嘶鸣。

“你再不乖一点,你的主人就要死了。”张保庆害怕这马又会发疯,将阿易拉过去了一点,压低着声音说道。

许是马儿也是通人性的,张保庆这么一说,它很快就安静了下来,乖乖地站在那里。

张保庆将自己的大口袋挂在马尾,将阿易小心翼翼地扶上了马,自己也翻身上去从后面抱住反坐着的阿易,还将宽大的大衣围住了只穿着单薄军装的他。

小心翼翼地驾驭着马,张保庆的脑子渐渐冷静了下来。

他突然想起了村里人这段时间口口相传的话——

“北边那头的平虎山听说最近不是很太平,军队过去剿匪,死了很多人呢。”

“你这消息也太落后了吧,我可听说现在剿匪都结束了,平虎山那伙干尽了作奸犯科事儿的土匪死了个遍,愣是给一锅给端了。不过也可惜,听说那军队里的人也伤亡惨重,惨烈的很啊……”

张保庆想着事儿,一边还将大衣掀开,看看怀里的人是否还有呼吸。

他突然很害怕,会不会还没有等到屯里找到大夫,这个年少领军,立下了无上荣功的少将军就会这么悄无声息地离开。

 

不过所幸,阿易福大命大,受的伤虽多,但是没什么大事儿,只是他的头部受到过撞击,得等他醒过来才能够发现是否存在问题,而且流血过多,得好好地补一补。

谢过屯里的大夫,张保庆就将阿易横抱回了家。

这人长得快和自己一样高了,没想到抱起来一点都不费事儿,分量都比不过家里头那些个半长成的猪崽子。

张保庆捡了个受了伤的穿军装的人回来一事,不到几刻钟就被鹰屯所有村民给知道了,大伙儿都挺好奇,三三两两都想去张保庆家瞅一瞅。

不过张保庆可不好惹,没经过他的同意就去他家,少不了被立在家门口的白将军给啄两口,那可是得不偿失的。

于是能够顺利见到阿易的,除了那名大夫,就只有村里的赵爷爷和村长了。

“保庆,你这无缘无故救一个陌生的还受了重伤的人回来,会惹不少闲话的。”村长首先开口道。

张保庆此刻正在自家的厨房里头给阿易煎药,药味儿浓重且难闻,村长都是捂着鼻子站在厨房门口说话的,但是他却仿佛闻不见似的,专心致志地在熬着药。

“我和他见过,也不算是无缘无故。”张保庆对这个村长也没有什么好脸色,但是该说的还是得说。

“那万一这事儿给村里惹了祸呢?”村长被他这个口气怼惯了,倒也不是很介意。

张保庆将熬好的药倒出来,放在桌子上放凉,“他叫阿易,就是他领着军队去把平虎山的土匪给剿干净的,他是英雄,难道你要把英雄放在大山里活活冻死吗?”

一听这话,村长什么都不敢再说了,而且人家那是造福了多少百姓的英雄,他再把人家给赶出村去就太不是人了。

“村长你就放心吧,他呢就由我养着,绝对不会让屯里拿钱出来的。”张保庆小心地端着药碗走到了门口村长的身边,语气夹杂着讽刺,说完了就绕过他往房间走去。

村长尴尬地地笑了几声,一听不用花村子里的钱,这才心满意足地回去了。

张保庆的房子是他祖祖辈辈住着的老宅,虽然不太大,但是就他一人在这住着倒也宽敞,后面还有养猪养鸡养鸭养鹅的地方,还有一个大牛棚。

不过家里能住人的也只有张保庆的房间,所以阿易就被他安置在了炕上,等给他喂了药,还得替他换身衣服上个药。

因为流了太多的血,而且在那么寒冷的山里躺了不知多久,因此阿易这会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张保庆轻轻地晃了好几下阿易都没能将他叫醒。这下子一来,喂药就成了一个大难事。

昏迷了的人对吞咽会有一种抗拒的本能,张保庆都快用手撬开阿易的嘴了,可还是喂多少就吐多少,一点都没有喝下去的迹象。

眼瞅着药罐里还仅剩一碗的药量,张保庆也没其他法子了。只好一手将阿易从床上搂起来,另一只手端起药碗,不怕苦似得将药喝了一大半在嘴里,刚要俯下身对嘴喂药,却发现窗外白将军正歪着头看着他们。

张保庆本就有一些羞耻,这会子更是暴躁了起来,朝白将军威胁似得瞪了瞪眼,扭扭头让它转身不准偷看。

白将军不屑地扭过头不看。

张保庆灌满了药的嘴鼓鼓囊囊的,差点就被药苦的喷出来了。

没了旁观者,张保庆俯下身,捏着阿易的下巴将他的头抬起来。离得这么近,张保庆才发现这人居然还有小巧精致的唇珠,虽然失了血色,但是还是挺好看的。

时间不等人,张保庆立刻唇对着唇,紧贴着开始灌药。

阿易的唇有些干,苍白地平白添了一层可怜,触碰到的时候还是冰凉的,离开的时候被药汁洇地有些发红,还有些发热。

似乎是冰雪碰上了烈阳,纯白遇到了墨黑,一同被演化了。

张保庆将嘴里的药汁一滴不落地都灌进了阿易的嘴里,担心他会吐出来,所以结束了还不敢离太远,只敢凑近地守着,以防他吐出来的时候会呛到自己。

索性这次阿易变得乖巧了,昏迷中皱着眉纠结了半天终于还是把药咽了下去。

张保庆终于放下了心,如火炮制地把剩下的药都喂了下去。

两个人的嘴唇都变得红通通的,这要被别人看到了还指不定乱想什么。

房间里烧着炭火,暖暖和和的,张保庆觉得有些太热了,将阿易放平整,看着无声无息一直睡着的阿易,他的心不知为何加快了跳动的节奏。

盯着阿易不再苍白干涩的嘴唇,张保庆无意识地举起了手,摸上了自己的唇,脑子也开始自动回播,带他感受刚才的触感。

阿易的唇很软,与他矜贵、有棱有角的性格不同,又软又凉,被他碰到的时候还会有些微的颤抖,也不知是阿易自己,还是张保庆搂着他的手在紧张发抖。

“真麻烦……”张保庆盯了半天人家的唇,愣是把自己给盯得脸皮发红、耳朵滚烫的,小声地骂了一句就连忙起身端起药碗去厨房了。

一连把那个小药碗给洗了个七八遍才算让自己彻底冷静了下来。

想着还要去给阿易换衣服擦身,张保庆觉得有些生不如死。

这种有些酥酥麻麻、见之欢喜的感觉太过于陌生,让张保庆不知所措。

明明上次见还没有这种感觉的啊……

而且他也只是为了喂药才……亲他的啊……

张保庆几乎是在东想西虑中回房间去的。

阿易的军装外衣早就被张保庆带回家的时候就脱掉了,此时的他,只穿了一件白色衬衫,连裤子都被张保庆随手扒掉了,还好被子够厚、炕烧的够热。

张保庆过的随意,房间的温度从来没有这么高过,这会又是喂药又是烧热水的,早就热的快冒烟了。

试问他堂堂张保庆,什么时候这么尽心地照顾过一个人啊,累的他快要打人了。

不过之前在村长面前都这么说了,这会再不费心照顾阿易,那么他张保庆的脸都没处搁了。

“您可真是我的小祖宗。”张保庆弹了弹阿易的额头,力气倒没使多少,却生生地把阿易的额头给弹红了一块,“得,还真是朵娇花,弹一下都不行。”

不过,当他把娇花的衣服脱掉,看到他身上的伤的时候,就再也不会说出这样轻巧的话了。

稍显青涩的身体上横横竖竖的都是刀伤,还有很多细小的刮擦伤,虽然都没有伤及要害,但是这么望过去就觉得很心疼。

明明是那么一个身娇体弱性子还傲的少将军,为什么非得冒死去剿匪呢,张保庆一时想不通。

但是在他眼里,阿易就是大大的英雄,而他张保庆,最敬佩的就是英雄。

光着身子,阿易饶是昏迷都有些发抖,房间里温度虽高,但是阿易是失了太多血的人,更比一般人怕冷。

大夫说过不要过度地捂住伤口,不然容易发炎,但是这人实在怕冷的很,无奈,张保庆只好紧紧地贴着他,一手拿着热毛巾小心地替他擦身,小心地不去碰他的伤口。

自己整天活得糙得很,这会子却愣是收起了九分的力,生怕把手下这白的都快闪了他的眼的皮肉给擦破了,可尽管张保庆觉得自己已经没有花力了,但是有的时候总能听到阿易像小兽一样发出声音,身体还会乱动,让张保庆不止一次地怀疑他在装昏迷。

可是事实却是等到擦完了整个身子还给他上了药,阿易的眼皮子都没见动过一下。

“可算是结束了……”张保庆累的也脱得只穿了件单衣,顾不上休息就去翻箱倒柜找衣服给阿易穿上。

柜子里有几件是张保庆买了却还没有穿的衣服,最后挑了件深色的长衫替阿易换了上去,裤子暂时没找到合适的,也就不给他穿了。

这少将军这么细皮嫩肉的,也不知道等醒了会不会伤口疼的哭出来。张保庆坐在炕的另一边托着脑袋想着。

 

阿易是在第二天接近中午的时候才缓缓醒来的,脑袋疼的厉害,身上也是,简直就是没有一处不疼的。

不过他却没有像张保庆想的那样哭出来,反而非常警惕地观察了周遭环境。

自己,这是活了下来?

阿易掀开衣服看了看自己身上的伤,都被好好地上了药,虽然疼,但是已经好了不少。

其实他的记忆并没有留下多少,他只记得自己为了让剩下的部下安全撤离,就独自一人驭马奔走,引开了大多数敌人。等到好不容易受了一身伤摆脱了敌人的追击,他已经进了一座不知名的山,失血过多让他没办法好好地驭马,一个不慎就从马背上坠下伤到了脑袋。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听到了来自长空之上的鹰鸣,看到了一道夺目的白色。

那是……白将军吧。

独一无二的白色雄鹰,他应该是不会认错的。

所以说,救了他的,是张保庆?

回答他的,是刚刚去厨房做好饭准备来看看他情况的张保庆。

“娇花儿,你可终于醒了啊。”张保庆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饭菜,看见阿易已经坐了起来,总算了松了口气。

阿易想开口,却发现喉咙疼的厉害,咳嗽了几下才能出声。

“你在山里躺了很久,可能是冻伤风了,我等会给你找点药吃。”张保庆将炕上的小桌子摆好,又把饭菜一一地放了上去,这才走到阿易的面前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有点热。

阿易的声音沙哑,却执着地要开口,“多谢你救了我。”脸色还是不好看,惨白惨白的,张保庆看着觉得他还有点可怜兮兮的样子。

“用不着谢,怎么,还记得我名字吗?”张保庆坐在一边,看着他问道。

“当然记得,张保庆。”阿易靠着墙,还是有些虚弱,不过能够再度醒过来对他来说已是幸运的了,“你还养了只鹰,叫白将军。”

“不错,看来没有失忆。”张保庆满意地点了点头,将炕上的东西整理了一下,小桌子摆到了他们二人中间,“大夫说你的身体需要大补,你可得多吃点。”

小桌子上满满的都是用来补血补气的食物,两大盘炒猪肝,一大锅红枣炖鸡、还有一些大肉菜,看不到一点绿色蔬菜的身影。

阿易登时皱了皱眉,哪怕是从了军,挂了帅,他也是遵循着荤素搭配营养均衡的标准,虽然大小伙子也爱吃肉,但是这一桌子肉食看得他有些接受不了。

张保庆看着他紧皱眉头的样子,也不生气,反而看乐了,“哟,这还不满意?我当你们大户人家都是天天大鱼大肉的吃着,怎么,原来不是吗?”此话倒没什么恶意,纯粹就是调侃一下阿易的挑食。

“不是不满意,只是我这受了伤能吃那么腻的食物吗?我会不会死掉啊?”阿易眨巴着眼睛有些害怕,自己不会大难不死,却因为大补特补爆体而亡吧。

“啧,果然是一朵娇花。行行行,还好我熬了一锅粥,你先喝一碗红枣鸡汤,我去给你盛。”张保庆为人虽然糙了点,但是做事从来都是粗中有细的,知道这位大少爷不好伺候,所以提前煮了一锅红枣粥。

“等一下。”还没等张保庆出去,阿易突然开口叫住了他。

“怎么了?”

阿易捏着被褥的手微微攥紧, “你,能不能给我找条裤子啊,我想去洗漱一下。”

“啊,说的也是,你等一会。”张保庆说着就跑了出去,打开着的门将外头的寒风一股脑地灌了进来,惹得阿易再度将被子往上提了提,裹紧了自己。

没一分钟张保庆就回来了,手里拿了个布包,“我家里没有合适的裤子给你穿,早上刚给你去买了条,衣服是干净的,我没穿过。”

拿过布包,阿易拿出了那条裤子,眉头又是一皱,不过也不好意思嫌弃什么。

“别皱了个眉了。等你好了,哥哥带你去镇上买几套好的行不行,你快穿上去洗漱吧,洗完了赶紧来吃饭。”张保庆挺不愿看阿易皱眉的样子,让他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所以下意识地就想给他最好的。

阿易现在仿佛是一个小孩,听到有新衣服穿当即就不皱眉了,在被窝里扭啊扭地把裤子穿上了,碰到了伤口龇牙咧嘴的样子看的张保庆又气又好笑。

“都是大男人,你害什么臊。”张保庆领着阿易去到了洗漱的地方,走的时候还调侃了一句。

“洗好了就赶紧进屋去把红枣汤喝了,我去给你盛粥。”拿了干净的毛巾递给阿易,张保庆叮嘱了一声就出去了。

阿易见他一走,干净跑去解决生理问题,等解决完了才满脸舒心地走回去洗漱。

张保庆的家比起他自己的府邸当然算不上什么,而且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差了一大截儿,可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阿易觉得自己的心定了下来,在睁眼苏醒的那一刻,从未有过的安宁。

自从父母被平虎山土匪杀害,他一心只为复仇,哪怕是付出极大的代价都要叫幕后黑手不得好死,所以他离开了那个让他舒心惬意的家,穿上军装,统领一军,南征北伐,他的心从未有过安定,一直在漂泊。

但是如今,大仇得报,他却没有一丝丝想回到军队的念头,征伐杀戮的日子他已经不想过了,反正如今所有人大概都以为他死了,那么他隐姓埋名在这儿落脚也不是什么不可为之事。

不过,就希望张保庆能够同意,大不了,大不了他给他打工呗。

阿易想着想着就觉得此事可行,在吃饭的时候随口对张保庆说了。

“你留在这我当然没什么异议,只要你这朵娇花儿能尽快适应我这里的糙泥土。”张保庆一听阿易要留下来不准备回去,也不反对,反正他这也不缺双筷子,“打工就免了吧。”

“怎么,你瞧不起我?”阿易本是好奇地看着白将军在一边和他们一起吃饭,听到张保庆含着笑意的话,气冲冲地拍了桌子。

张保庆连忙摆手,“哪能啊,我怎么敢瞧不起你。只是你能做什么啊,你又没干过农活而且还受着伤,我哪能劳烦你啊。”

“那,那就等到我伤好了,你就看着教我做点事呗,反正我不要在你家吃白食。”阿易喝着粥,别说这红枣粥的味道还真不错,很是符合他的口味。

张保庆当下就觉得自己还真捡了个大麻烦回家,这可算是赖上他了啊。不过看着阿易认真喝粥的样子,他又觉得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罢了,跟着他就跟着他,反正又不是养不起。

 

阿易的伤养了近两个月才逐渐恢复,迫不及待地就要张保庆带着他去镇上置办生活用品,顺带帮他买新衣服。

“你就算是不愿意给我买,也得给你自己买吧,我这两个月看你都穿这件衣服四五回了,也该穿腻了吧?”阿易的伤一好就整天活蹦乱跳地跟在张保庆后头嫌弃他的衣服,怂恿他赶紧进城去。

张保庆拿着铲子出来铲雪,被他吵得没别的法子,“我哪是不愿意给你买,不是怕你的伤还没好透骑不了马嘛。”好不容易把快要枯萎的娇花给养起来,他也不愿意一下子看它被风雪给吹坏,所以进城的日期一拖再拖。

“你昨天不是亲自给我上的药吗,好没好你自己有数的吧。”阿易一直闷在房子里,恨不得立刻去外头看一看,他本就好动的性子,许久没有活动手脚让他浑身难受。

他这么一说,张保庆立刻想到了昨天给阿易上药的时候看到的景象,拿着铁锹的手不自觉地握紧。

“等我把雪铲完了,就带你去,你先回屋呆着去。”张保庆推着阿易进了屋,让他好好地呆着。

所以阿易一时间并没看到张保庆有些不自然红着的脸。

乖乖在屋子里呆着的阿易觉得无聊就推开窗看着张保庆铲雪,还指挥他扫这扫那,嘴里还塞着红枣。

这两个月吃红枣都成了他的习惯了,只要闲下来或者无聊就塞两个在嘴里。张保庆说红枣补血,所以给他买了一大堆回来,还真别说,比他以前在家吃的还好吃。

鹰屯被接近中午的太阳照得热热乎乎的,冰雪融的也挺快,家家户户都在为了过年做着准备,阿易每天没睡醒就能听到不远处的邻居家为置办年货而大声商量的声音。

自从父母意外去世,他进了军队就再也没有好好地过过一个好年,每年也就是随意地吃几个饺子了事,碰上战事那更是连饺子都吃不上。所以哪怕每天屯里的动静让他睡不了懒觉,但他还是挺喜欢这种一家人为了过年而热热闹闹的气氛。

“想什么呢?怎么还流鼻血了?”张保庆扫完雪就走到窗前,本想逗一逗阿易,却发现这人怎么发着呆还流着鼻血。

“啊?我没想什么啊。”阿易被他这么一说,下意识地就拿手擦鼻子,果然有两道鲜血。

张保庆赶紧让他昂起头,“你爱吃红枣也不是这么个吃法啊,都吃上火了。”

因为吃红枣而导致上火流鼻血的阿易表示自己的脸面都没了个光,乖乖地昂着头让张保庆给自己擦血。

张保庆最近在抽条,瘦了不少,但是个子也高了很多,他站在窗口,逆着光站着,让阿易一时间只能够看到他有些阴沉的脸。

“没事儿的,最近补血补多了流一点出来也不算什么。”阿易还心心念念地去城里玩,根本不把鼻血当回事。

“红枣我给你没收了啊,以后一天只准吃四粒。”张保庆恨铁不成钢地弹了弹他的额头,看见血不流了才让他把头低下来。

阿易皱了皱鼻子,不过也没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点了头。觉得比起进城玩耍,红枣被没收根本不算啥。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两个人才各自骑着马往镇上出发。

自从阿易被张保庆带回家,就没在屯里其他人面前出现过,所以当他们骑着两匹漂漂亮亮的马出现在屯里的主道上的时候,所有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看了过去。

“哇,那个就是张保庆带回来的崽子吗,长得可真水灵。”

“是啊是啊,比我阿哥还好看。”

“我家娃能有这么水灵就好了,到底是城里人啊。”

“那人骑着的马也好看,还只有额头的毛是灰的,真稀奇。”

张保庆和阿易把这些话都尽收耳里,也不去回应什么,径自往村外头走。

路上正巧遇到了赵爷爷回来。

“这是阿易吧?伤都好了?”赵爷爷拄着拐杖,身上还背了一大堆东西,但是身体硬朗,慢慢走着也不会喘大气。

阿易翻身下马,朝赵爷爷做了个揖,“我听保庆提起过您,您就是赵爷爷吧,我受伤的时候还多亏了您的帮助。”他是个家教顶好的人,礼数加身,做不到哪里出格。

“别别别,我可什么都没帮得上,你要谢啊还得谢保庆,他可算是尽心尽力地照顾你,连喂药都……”

“那个,赵爷爷啊,我们赶着进城去,今天就聊到这吧,”还没等赵爷爷详细地说明喂药的过程,张保庆就急急忙忙地打断了他,“阿易,我们快走吧,到城里还得吃饭呢,你不饿吗?”

“行吧,那你们快去吧,阿易,你就安安心心在我们屯住着,缺啥就来问赵爷爷我要,知道吗?”赵爷爷也不再说下去,只细细地叮嘱了一句。

阿易乖巧地点头答应了,翻身上马,随着张保庆向镇上疾驰而去。

等到看不到鹰屯了,张保庆才让马儿减了速慢慢地走着。

“打断长辈说话是非常不礼貌的。”阿易不太赞同地说道。

张保庆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也不说话。

阿易打马上前,与张保庆并肩走着,“所以,喂药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耳朵怎么能红成这样?

张保庆嘴对嘴喂阿易喝药这事儿被赵爷爷发现还是在阿易第二次昏迷的时候,那时阿易的情况还不算稳定,吃完了那顿红枣粥就又昏了过去,张保庆没法子,只好又如法炮制地给他喂药。

殊不知赵爷爷突然来到,白将军本就不会拦他,所以当张保庆刚把药喂到阿易的嘴里的时候,门就被赵爷爷给推开了。

正巧就看到了这一幕。

不过赵爷爷并没有多想什么,而且张保庆也把前因后果和他说了,所以老人家一直把这事儿当成了张保庆助人为乐的事迹,刚刚差点就说给了阿易听。

“没,没发生什么。”张保庆胡乱地摇着头不肯说。

阿易看他这反应,就觉着没好事,马鞭甩得猎猎作响,“快说,你到底是怎么给我喂药的!不说就抽你。”说着又甩了两次鞭。

“说就说,”张保庆一把攥在飞蹿到自己眼前的马鞭,让阿易不乱动,“你昏迷着怎么给你喂药你都会吐,所以,所以我就给你嘴对嘴喂了,不过我这可都是为了你好啊,不喂药你伤怎么好?”

阿易一听,马鞭也不挥了,呆呆地在马上想着什么。

“你别生气啊。”张保庆驾着马来到阿易的身边,小心翼翼地凑近看他。

“我没生气,”阿易往后倒了倒,脸有些红,眼睛还和小兽一般盯着张保庆看,“这都是为了救我嘛。”

张保庆悬着的心这才放下,“不让你知道是怕你膈应,毕竟,我们两个大男人,是吧?”这话说的不错,但是张保庆却越说越小声,一点底气都没有。

“膈应啥,我才不膈应,”阿易仿佛是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紧接着又举起马鞭,有些气急败坏地质问道,“难道你嫌弃我?”

“我哪敢嫌弃你。你自己说你现在吃的穿的哪个不是用我的,整天指挥我干这干那的我都不敢言语,我可是把你当小祖宗一样供着养啊。”张保庆颇有些呕心沥血地说着。

阿易听着都笑了,“不嫌弃就行,你这算是占了我便宜,那你可得一直养着我了啊。”

“行,这不是在养着呢吧。”张保庆答应着。

两个人像是完全忘记了方才的小插曲,一前一后骑着马往城里飞奔。

但是其实两人内心都有着各自的心思。

一个不安的心似是落了地,但是因为那人看似不甚在意的表现而变得有些不甘。

而一个,就像是拨开云雾见了阳光,开始有些明朗。


【TBC】

评论(17)

热度(746)

  1. 共13人收藏了此文字
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